缱绻的十七个瞬间#17（第二部分5）
这个夜晚年轻军官的动作有些粗暴，当身下这个人难耐时微蹙眉侧过脸去，他便用双手捧着那张脸，带点野蛮地扳回来，然后再落下雨点一样的亲吻。
他以前从不会这样。
屋子里很冷，崔中石的身体是冰的，似乎怎么也暖不过来，方孟敖搓着他冰冷的指尖，唠叨着这屋子需要更多的煤，需要更多的蜡烛，甚至需要更多的面粉，那个人仍然和往常一样，只是静静微笑地听着，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他耐心用倾听的态度等着这些絮叨背后的东西。
年轻的军官终于自琐碎中沉默了，点了一支雪茄。
他扇子般的长睫毛在打火机的光焰照射中微微颤动，给脸颊投下一片闪烁不定的阴影，
“情况非常糟糕吗？”崔中石开口了。
“从邪门歪道听来的，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唔——先说好消息吧。”
“根据蒋百里从欧洲传回来的消息，因为在华的巨大利益，德国已经开始帮着中国和日本政治斡旋，南京有惊无险。”
“坏消息呢？”
方孟敖略带嘲讽的声音闷在雪茄烟雾里。
“他们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信。”
“为什么？”
“你见过一只狼因为远处另一只狼的啸叫而放弃嘴里的肉吗？它只会赶紧先咽到肚子里再说。”
这道理并不意外，但却令人窒息。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驱不走的寒意，方孟敖看到自己身下这个人滞着目光在发呆，这个温润的男人一直按部就班做着自己该做的准备，可是事到临头他仍是茫然了。
“你们——会撤走吧？”
毕竟，飞行员是太值钱的。
“谁知道？”方孟敖心不在焉地回答，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残酷。
他还有的选择，而这个男人却只能留在此！
年轻的军官突然惶恐起来，他猛地将雪茄扔掉，张开双臂一把将崔中石重新揽入怀中。
“答应我，你和他们一起留在教堂里——你一定要留在教堂！”
他感到崔中石柔柔地摸着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的，带着宠溺，就像对那些孩子一般。
崔中石回答的话也如同对着孩子一般敷衍着：“好吧，我会考虑的。”
真正安顿下来的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崔中石带着瞎眼的六叔公和两个孩子一起去了方孟敖接洽的教堂。
本堂神父在战事刚开始的时候便已经离开，只剩下一个姓谢的代理神父，接待得足够热情。崔中石说了些感激话，毕竟这个时候收留三四个人是不小负担，谢神父则回答得很干脆。
“这里的本堂神父是美国人，接到美国大使馆的通知早就撤走了。我只是个代理神父，都是中国人，多你们不多，少你们不少。不必客气。”
看着似乎很厚敦的面孔，却有双精明的眼睛，那样上下打量着崔中石。
“你——和孟敖很熟？”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却一下子点了死穴般，谢神父眼看着一抹掩盖不住的微红就那么清晰浮现在对方苍白面孔上。
“算……是吧。”
一边说，一边掩饰尴尬的将目光投到教堂外。
教堂空场平铺着一块为防止轰炸而拼凑出来的白底红十字标志，巨大的红十字让两个孩子觉得有趣，正踩在上面蹦格子玩。
很熟吗？
崔中石因为那句话反而有几分茫然了。
很熟，已经熟到对方的气味侵润全身吧？
可为什么细想起来，又是陌生的？
——他们从没真正交过心吧？
不，应该说，那个英俊的军官给他一页页滚烫的信纸，满满的都是心里话，他实在了解了太多。
可是，他竟从没真的好好和方孟敖说过什么。
“如果你也能留下的话，就更好了。”正想着，又听到谢神父这样建议道。
崔中石不由有些赧然：“我这种人，除了给您增加负担，又能做些什么呢？”
谢神父叹了口气：“这教堂里的神职人员都跑光了，可是还有那么多信徒，我们真的很需要人手。我听说，你为保禄神父做过事……”
崔中石犹豫了一下，本能的，他想拒绝，可昨夜那带着温度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反复击打在耳边。
“答应我，你和他们一起留在教堂里——你一定要留在教堂！”
于是他勉强答道：“学校那边还有些事情，我还是等全料理完再——”
可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打断了。
因为就在这时，空袭警报突然尖利地响了起来，而几乎是警报响起的同时，日本飞机竟然已经出现了！
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崔中石一愣，随即再也顾不得别的，拔腿就向教堂外奔去。
“伯禽！平阳！”
他大叫。
那两个稚气的孩子正抬头看着天，不仅没想着躲避，反而惊喜去指：“先生，看，方叔叔的飞机！”
的确是中国的飞机出现了，中国飞机正在把日本飞机缠斗住，两架飞机在空中交上了火。
崔中石的脚步没有停，但他的目光也没法不去追随那中国的飞机，他想起那个人的话：“南京的飞机快打光了，哈，一个没有飞机的飞行员。”
也许真是“他”的飞机？
但是他已经不能再多想了，他要赶紧把孩子们带进教堂的地下室！两个孩子已经离他很近，再有两步，最多三步，他就能够到他们了。
“到我这儿来。”
他张开双臂，大叫了一声。
这是他对两个孩子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看到孩子们的最后一面。
那画面就此定格在他的脑海里，烙印在他一生的记忆里。
那一刻伯禽兴奋的目光望着天空，双脚是跳起来的，两只手紧紧捏着拳头，高呼“方叔叔加油！”
那一刻平阳有些害怕，一双肉肉的小胖手不知想捂眼睛还是想捂耳朵，却又被伯禽热忱的激情感染，下意识流露出笑意。
只有那一瞬……
……
崔中石突然感到自己失去了重心，一股巨大的气浪猛然间涌起，将他掀到了空中又重重摔下，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以至于他既没听到炸弹爆炸的声音也没看到炸弹爆炸开的样子。他只觉得孩子就是在他的面前一瞬间消失不见了，而当他自空中重新跌落到地面上的瞬间，最后看到的只是那面拼凑出来的白底红十字旗，它被炸得飞舞在天空中，遮盖住了中国飞机，也遮盖住了日本飞机。
那样巨大的红十字啊，好像圣母悲悯的手自空中画下了记号，给人如此温暖如此安全的错觉。
（胡汉三回来了，整一年。
去年这时候，被朋友拉着一起开了个小公司，唔，现在都叫创业。
因为正职不能扔，只能兼职的做，几乎占用了全部业余时间，所以狠狠心就把其他一切都暂时放下了。但身体状况本来也不好，结果到今年年初的时候，突然间心脏就罢工了，好在送医院及时，捡回一条命。
我的前半辈子过得太平庸所以后半辈子总是有点跃跃欲试的态度，然而老天爷直接给了一记大耳光告诉我回去吧姑娘你这后半辈子想好好过日子就别再折腾自己了。
我认了，我灰头土脸的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然后又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将公司业务一一交割清楚，彻底放弃了。
3月25日那天，我将最后一个策划案子搞定，交出去。邮件发走的刹那竟然有了久违的轻松感。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自由了，我又可以去花痴去和同好交流去写同人文了。不用熬夜想策划不用陪酒赔笑不用应对投资商种种要求，想码字的时候就码字想看剧的时候就看剧想刷文的时候就刷文——
这真TM的太幸福啦！
所以，我连滚带爬地钻回到自己lof小窝里，重新捡起自己仍然花痴着的CP，开始继续幸福的敲击键盘。
初心不泯，亲爱的方崔，我又回来了~~~）